【銘記歷史 緬懷先烈·走進昔日的抗日戰場】
光明日報記者 靳昊 章正 陸健
提起日寇731部隊犯下的罪行，浙江江山大陳鄉大陳村的姜春根老人，至今仍咬牙切齒：就是這支惡魔部隊讓他失去了右腿。
抗戰期間，731部隊曾對浙江衢州實施了三次細菌戰，造成超30萬人感染、5萬余人死亡。
位于衢州市區的侵華日軍細菌戰衢州陳列館。 謝丹攝/光明圖片
衢州，抗戰時期，建有大型軍用機場，控扼浙贛鐵路。當地軍民的不屈抗戰意志，更讓衢州成為日寇的眼中釘、肉中刺。
1940年10月4日上午9時許，空襲警報聲響徹衢州城區。只見一架涂著膏藥旗的日機從云層里鉆了出來，沿著西安門到美俗坊方向來回飛了兩趟，又在城內人口最為密集的水亭門街區盤旋俯沖。
待敵機飛走，百姓惴惴不安走出防空洞。發現街巷地面上多了些麥粒、粟米、麥麩、碎布片和傳單等。調查人員還發現，水亭門街區羅漢井住戶家的魚缸里，飄浮著大個頭的、紅紅的跳蚤……
羅漢井5號的一戶居民，女主人叫鄭冬香，已懷有身孕，身邊還有一個兩歲的女兒黃亞君。沒兩日，鄭冬香家里多了一些死鼠，鄰里街坊家也有死鼠出現。
緊接著，鄭冬香發起高燒，全身滾燙，像剛從灶膛里扒出的火炭。腋下出現腫塊，硬邦邦的，鉆心疼。鄭冬香腹中的胎兒早產了，是個男嬰，可沒熬過幾天就夭折了。11月23日，鄭冬香也撒手人寰。
幾天內，黃亞君失去了4位親人。周圍不斷有居民突發急癥死去。經診斷，均為腺鼠疫。
衛生部門檢驗發現，日機空投的物品和跳蚤，都攜帶鼠疫桿菌！
戰后，日方披露的資料證實：日軍此次在衢州投下8公斤疫源物，含有鼠疫跳蚤約1360萬只！
一場鼠疫，迅速在衢州蔓延。11月30日，衢州被確定為鼠疫疫區。當年，確診人數有37人，死亡35人。第二年，死亡人數達9000多人。
衢州當地報紙記錄了這一慘狀：田野無人跡，午夜多哭聲，沿途只見抬棺材。
1942年8月，以731部隊頭目石井四郎為首的日寇細菌戰部隊再次侵入衢州，這個惡魔揚言：“以返回居民為目標，造成無人地帶。”
當時，家住衢州江山七斗村的鄭科位只有8歲。一天上午，日頭正曬得瓦背發燙。兩個30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闖入了鄭科位的家，其中一人肩挑兩籃米粿。
他們一屁股坐在中堂的條凳上。領頭那個用袖口抹著汗，笑瞇瞇地對鄭科位的奶奶說：“日本兵要退嘍，我們是來接大部隊的。你們老百姓受苦了，這米粿也給你們一點吃吃。”說完，就拿出用牛皮紙包好的米粿，放在長條凳上后離去。
奶奶開心地招呼小孫子吃米粿。第二天，鄭科位上吐下瀉，肚子像被烙鐵燙穿般劇痛。“水……水……”鄭科位張著干裂的嘴唇想喊，卻只能吐出帶腥氣的白沫。姑母掰開鄭科位的嘴，灌下了混著草根的黃泥水，捶打他的后背。鄭科位嘔出一攤黑水，總算逃過了一劫。
可很多人沒有挺過來。據不完全統計，周邊村莊十日內便有數十人發病，其中27人暴斃，而他們都吃過日本鬼子給的食物。
原來，狡猾的日軍特意化裝成中國軍民，挑著帶霍亂菌的米粿、饅頭等，在衢州常山、江山等地“慰問”百姓。他們還在衢州播撒跳蚤和帶有疫病的老鼠，在田地里播撒炭疽病菌，到水井里面投放霍亂、傷寒等病菌……
1944年6月26日，日軍攻陷衢州，撤走前，喪心病狂的小鬼子在衢州各縣播撒鼠疫、霍亂、傷寒、瘧疾以及炭疽病等多種病菌，當地再次出現傳染病流行高峰。
自發現日軍實施細菌戰后，衢州地區就采取了隔離、消毒、疫苗接種等措施。然而，受限于當時的醫療條件，加之戰亂造成大量人口流散，疫情并沒有得到有效控制。直到1948年，當地各種流行病疫情才基本緩解。
可細菌戰帶來的生物污染，依然潛伏著。一些人下田干活時，不幸感染了尚存活的炭疽病菌，患上了可怕的“爛腳病”，皮肉慢慢潰爛、壞死，發出惡臭。
…………
抗日烽煙早已散去，不過，“走進昔日的抗日戰場”采訪組來到衢州卻發現：鬼子當年的惡行對人們身體和心靈的荼毒，仍沒有完全消除。
“天殺的日本鬼子，害得我好慘！”記者在江山大陳鄉大陳村見到姜春根老人時，提起細菌戰，他脖子上的青筋暴起。四五歲的時候，他就得了“爛腳病”。
多少年了，他只能拄著拐杖躓躓顛顛。前些年，在上海、杭州和本地專家會診下，他的右腿接受了截肢手術，安裝了義肢，終于可以走路了。很多和他一樣的“爛腳病”老人，都在當地精心治療下過上了正常生活。“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呀。”姜春根感慨。
《光明日報》（2025年11月11日 04版）
編輯：瞿凱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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